築宇角

(攝於台北市 公車)

愈來愈像個壞人了，還是心機重的那種。

提出離職之前，其實深思熟慮了很久。

很多事都是一體兩面，就像人的性格沒有絕對的好壞。是居安思危還是杞人憂天？我想媽媽會說是前者，爸爸會說是後者。想像十年後的自己會是抬頭挺胸還是垂頭喪氣，分析自己轉換跑道會累積新的本事還是錯失學習機會，我心裡沒譜，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發展有限的空間裡榨乾自己的靈魂。

萬萬沒想到在下定決心也付諸實行了以後，會發展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提離職的日子，主管幾乎和我談了一整天。她是個沒架子，很照顧後輩又善於溝通的人。我還記得面試那天和她初見的場景，因為她給人親切的第一印象，所以我沒什麼懸念，直接問她公司被公開的黑歷史是真是假，現在想想，我的大腦皺摺大概也不多，還好攤平的時候總是沒碰上壞事。

那一天，我把我工作屆滿兩年的心情全都告訴她，一如兩年前的我一樣，有話直說。

(攝於新北市 加九寮步道)

我說。

我是個文字編輯，入行後卻幾乎從未培育任何一本書誕生，只是不斷地鑽牛角尖，像缺道具的魔術師一樣逼鴿子飛，然後遊走邊緣，隨著編制變動而變動，每天想盡辦法填滿行程比別人空的八小時。

我說。

和我共事的夥伴和我猶如兩條平行線。上班遲到下班準時，工作態度消極，和她討論跟我自己腦力激盪沒有不一樣，只是多聽幾句好麻煩或不知道，然後我嘆完氣再自己煩惱，反正接電話的永遠不是她。

她看起來總是很從容，而我卻總是在煩心下一期主打還沒有頭緒。

想企劃，拜訪老師做推廣。

想企劃，拜託業務收集意見。

想企劃，準備資料跟編者團隊開會。

想企劃，補足公司被詬病的科技弱勢。

到頭來，勞者多能。我包攬下應該要共同分擔的任務，掌握大大小小的訊息，成了主管眼中的能人，然後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越俎代庖，剝奪了身旁那人學習的機會。

然後，開始志得意滿了起來。跟在職場上無關的親朋好友聊起她，總是有點發洩的味道，說她事不關己，說她推諉卸責，然後我彷彿就走在前頭，驕傲的放大自己的存在。

原來我的本質不如預期，根本禁不起環境的改變，一下子就成了自己不想成為的對象。

(攝於基隆─台北 鐵路上)

喜歡做的事未必是擅長的事，擅長的事未必是喜歡做的事，我已經混淆了，因為這兩種事都可以營造出成就感，但距離認同自己，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我想我的個性是自卑的，所以走路的速度總是慢不下來，不喜歡在不必要的場合和他人有眼神交流，怕被臆測，怕被掂斤論兩，縱使其實沒人在意我，還是像個青少年一樣自我意識過剩。

我一直提醒自己，這一路走來，運氣成分居多。

莫非定律讓我沾了點光，好像我值得，然而我的本質若能再純粹些該有多好。

如果我真的值得，該有多好。

──2017/08/16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