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大病初癒，莫名地就掙脫了一個星期的陰鬱。

回家路上突然有點感激變得輕盈許多的身體。我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細胞努力奮戰過了吧！為了這個軟趴趴的我。

那些不快樂的思緒，是不是為了鋪陳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史詩呢？糾結的胃壁和腸道，迂迴著滿布壓力的痕跡。

幾天前，我覺得我就如你所說的，快要垮掉了。

也許是一口氣找到了太多厭世的理由，感覺一舉一動都僵硬不自在，矛盾而荒謬，就像是被海浪拋棄在陸地上的海星一樣，乾癟癟的沒什麼生氣。

終於，今天恢復了寫網誌的力氣。

在我以為我什麼都可以放棄的時候，我連掙扎都放棄。

在我以為做了惡夢就可以讓現實變得輕鬆的時候，我連閉著眼睛都獲得救贖。

(圖源：Pixabay)

在你熟睡的時刻，我夢見月球以不尋常的速度欺近地球，一瞬間變得龐大而陰森。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死定了卻喊不出聲音，灼熱的感覺伴隨著巨大的風壓，好像會把一切吞噬殆盡。

然而那一瞬間，卻又長得好似永恆一般值得紀念，直到醒來了還記憶猶新。

有些弔詭。原來惡夢是一種創造力的展現，我的恐懼感來自不知名的深淵，而創造力卻同時來自那裡，逼著我不斷往上爬，往上逃。

如果說，人類做惡夢是為了保持警戒心，那麼我是警戒過頭的史前人類，還沒有發展成一個偉大的文明就遁逃到野人的洞穴，躲好，藏好，不願示人。

如果說，在疾病中遭受磨難是為了深深體認克服病痛的身體有多麼了不起，沒有誰應該永遠軟弱，哪怕只是一個意念都可以撐起細胞的天空。

我的天空還可以晴朗，我的陽光還可以曬滿整個蕭索的冬季。

我還記得那樣的我，即使載浮載沉，即使沒有三頭六臂也可以在海上漂流。

(圖源：Pixabay)

不要惦念來時路，不要懼怕去時向，時間是單行道，禁止迴轉。

倘若又擱淺，靜候一波有緣的海浪來把你帶走，切莫愈陷愈深了。

說懂得的人未必懂得，說不懂的人也未必什麼都不懂，就像我，或許只是暫時得了失語症，忘了如何表達才最最妥切。

然後又在某個時刻像被雷劈中一樣，什麼都看開了。

煩悶退散，跟著病毒一起被我親愛的白血球們驅逐出境吧！我想好起來，不想被這個世界隨便擺布。

生於世，即使不能活得自由自在，也要想辦法舒坦。

但是下輩子啊，不想再當人類了，真的，讓我當一顆英勇的白血球也好，當一顆勤勤懇懇的紅血球也好，只要是能貫徹始終的存在，再渺小都好。

──2018/03/12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