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Dear R,

年紀愈大，愈是可以感覺到光陰似箭，轉眼之間，我也要成為過去。

還好，每年的今天都有些話可以寫給明天的妳。

多一歲的妳。

今天去了桃園，拜訪一位曾經在半導體業界賣命17個年頭，研發兒童創意課程至今還不到3年的新手老師。

老師是中年男子──眼神炯炯，理想還在發光的那種類型。他同時是個溫文和氣的父親，也是個邏輯清晰又兼顧藝術人文的電機工程師。

和他聊一聊，翻一翻他從書架上一本接著一本拿下來分享的書，有很多讚嘆，在他面前卻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妳還記得踏進職場前，對編輯這一行的嚮往嗎？

今天我依稀想起來了，在跟這個社會資歷遠比我們深厚的新手作者面前，我想起我們曾經在夢想中勾勒的畫面——想跟某個很有想法、想要藉由文字給世界帶來正面影響的作者面對面討論，在對話中累積信任和喜歡，成為共同克服阻礙，一起孕育一本書寶寶的好夥伴。

這個年紀的我，已經沒有成為小說家的那種肚子餓志願，但卻在成為編輯以後漸漸從質疑和反思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覆。透過祈樂曾經在小說《夜光雲》裡對承鈞說的那段話：「夢想沒有消失不見，只要你還朝著它前進，無論是從哪一個方向接近，都一樣是在實現它！」聽見另一個階段的自己跟過去正在敲鍵盤的自己對話。

真想一直懷抱著這樣的信念走下去，即使自己不再能夠完整寫好一部足以感動自己的作品，也能借用別人的靈感，用我唯一值得驕傲的耐心和毅力幫忙凝聚他們的心血結晶。

跟處處為孩子們著想的老師聊天，不知不覺就錯過了午餐時間。妳一定也明白專注於一件事到遺忘光陰似箭的感覺有多麼令人舒心，聽一個曾經在理想和現實之間斟酌得失，最後選擇順己而生的過來人講話，我真心覺得感動，想要提醒妳，莫忘初衷。

他的理想也曾經被現實磨礪無光，挫敗過幾次，調整過幾次方向，然後成為我們現在看到的模樣，如流水般生生不息又隨遇而安。

我不能成為他，甚至不能成為他的一部分。但我確實感覺到眼界打開就會為生命帶來光亮的感悟。

我終究是蝸居台北的平凡上班族，無法為妳開啟多了不起的一扇門，讓妳更加有自信地面對這世界，但我可以向妳保證，這份工作的意義，會在某些妳很疲倦、很懷疑人生的時刻之外顯現出來。

雖然薪水就這樣，在年輕有為的朋友之間也稱不上十分稱頭，但能在其中自得其樂的妳，也許就是需要這份安定感和成就感，我是說也許，畢竟妳可能也已經在新的岔路上做出不同於我的選擇。

再過兩天要去爬玉山了，我不知道自己上山後去經歷全然新鮮的兩天，能不能夠變得更珍惜這輩子所擁有的一切。

總是陪在妳身邊的人，總是不厭其煩叮嚀妳要小心安全的人，總是在某些日子想起妳、祝福妳的人。

還沒寫過遺書給妳，但是每天都想一次如果。

如果某個時刻的妳正在面對某個萬一，我希望妳不覺得遺憾，不覺得難過。

而是要對那些曾經愛過妳的人心懷感謝。

然後夜很深啦，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所以最後只說一句：

致，那些年有所畏也無所謂的妳。

生日快樂！

——by starfish 2019/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