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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達情感還真不是你的強項。」蕾兒無奈地撥開瀏海,雙手環胸在門外與甫踏出門的少年四目相對。

 

默克,不,現在要稱呼他宇彥,提著藥箱逕自走開,完全沒有對那評論多做回應的意思,或許是默認了自己的短處,又或許只是尚未抽離自己一向冷漠的個性,總之,和潔在凡間久違的重逢的確算是搞砸了。

 

蕾兒搖搖頭,透過交錯的窗格可以看得見房裡大致上的景況,岳煥正彎腰為曦兒蓋被。不得不承認,坐在床邊細心照顧潔的凡人,要比冷冷走開的那個傢伙可愛多了。

 

「打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競爭,你應該也早就有所領悟了吧……」望向漸行漸遠的背影,她有預感,接下來這個冥頑不靈的訓練使將會跨出過去的界線,認真面對經歷幾次輪迴仍插在心頭的這根釘子。

 

 

悠悠醒轉,窗外的夜幕已低垂。我爬起身,恍恍惚惚地推開門扉走出戶外,月光從枝葉的縫隙篩落,蓊鬱的樹林間有一座湖波光粼粼,彷彿被施加了點亮黑夜的魔法。

 

寂寥的環境依稀聽得見微弱的蟲鳴聲,沿路攙著粗壯的樹幹行走,矮叢間的草香味濃厚極了,在湖邊找了一個平緩的坡席地而坐,我愈發覺得這是個不可思議的祕境,明明戰禍連綿,此地卻能夠不受波及,難道岳煥當真為了我不顧邊防,遠離了他應該坐鎮的地域?

 

「坐在這裡會著涼的,少主。」

 

懵然間,宇彥出現在身側,我默默讓出身旁的位置,這模式就像是以前我們促膝談心的起頭。

 

「身體好一點了嗎?」銀白色的光線清楚刻畫出他面部的稜角,不同於對岳煥的敵對態度,他對我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關心,但面對稍微軟化的他,我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託你們的福,我已經好多了。」

 

「我們?」宇彥淡淡一笑,「今天一整天都是岳煥大人在房裡照顧妳,我沒做什麼。」

 

我蹙起眉頭,這麼苛刻的語氣,一點也不適合我所認識的程宇彥。

 

「和特使碰面那天,我還以為你已經決意與我分道揚鑣。」我將目光移回湖畔,湖水如一面明鏡清晰的映著我的身形,還有纏繞在肩頸上,醒目的白色繃帶。「打從我為岳煥擋下那刀開始,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對團契不忠的叛徒了吧?既然這樣,為何還要屈就於我父親最後一道命令娶我為妻?」

 

「妳錯了,這並不是屈就,而是我的真正心意。」

 

一陣狂風驟然颳起,他忽然近身將我環抱,堅定的答覆與這場景融入得自然而然,我第一次警覺到,他早已不再是那個成天黏著我、說要跟著我到天涯海角的純真男孩,而是個力圖兌現諾言,不折不扣的成年男人。

 

但他從未將自己的心意這般露骨地表達予我,是父親和程叔相繼驟逝的打擊讓他含蓄的性格轉變了?不,我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重逢後他對父親和程叔的事絕口不提半字,就好像對他們倆的死一無所知一樣。

 

「離開那個人吧!我能給得起他所不能給妳的。」

 

身上的傷不自覺的緊繃疼痛起來,我為這句話由衷地感到不快。

 

「……放開我,宇彥。」

 

「我不放。」

 

棲止於附近的鳥兒不約而同振翅飛起,就像四處逃竄的災民,被倉促過境的風聲嚇壞了。不,不僅僅是風聲,越過宇彥的肩膀,我望穿層層交織的月光和樹影,那裡有人,並且在一瞬間隱入黑暗。

 

 

一派暖煦的日光打入琴房,黑亮的鋼琴映著鋼琴手不耐的神情,發出近似要震撼天地的樂音,就連窗簾上的灰塵都被抖進光的脈絡,隨著音波流盪。連綿不斷的回音如洶湧的浪濤欲將聽者捲入深不可測的海洋,極具侵略性和傷害性。

 

里歐偕同夏奎爾走過琴房之外,對於那荒蠻的音律充耳不聞。

 

「這兩個星期以來皇后陛下不曉得向我提過幾次讓銀笛手入宮演奏的事了,那女孩還是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嗎?」夏奎爾邊走邊問,雖然他只是名義上的樂團顧問,對於樂團的事情不常過問,但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好不容易康尼亞的未來終於露出一線曙光,要是銀笛手再一次從這個樂團缺席……

 

「叔叔。」里歐忽然停下腳步,面色凝重的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我知道這是個無禮的請求,但是……能不能請您暫時別對大家提起工作的事?」

 

「噓,等等。」夏奎爾舉手示意里歐安靜,靈敏的耳朵就像觸電一樣接收到微弱的訊號。

 

里歐的目光和夏奎爾一起投向座落在花園中的噴水池,那訊號的發送地。若說剛才在琴房外聽見的是一場狂風暴雨,那麼現在流入耳中的,便是森林裡潺潺的溪水,既悅耳又輕靈,溫柔的淘洗著落地的塵埃。

 

「杰爾他們在中庭練琴嗎?」夏奎爾問。

 

里歐凝眸望著花園中央那被楓樹包圍的喧鬧空間,頓時定下心來。

 

「叔叔,我們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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