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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平大人!」

 

「少主!」

 

來自岳軍和紅巾軍的呼喊聲在混亂的戰局裡此起彼落,忽然間不知從哪兒射來兩枚暗器,精準命中架住我的兩人。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脫他們的掌握,我抽出繫在其中一人腰際的佩刀,使勁揮退兩邊人馬。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找到和平的出路……為什麼非得要這樣互相殘殺才行……你們快點住手!」嘴裡混雜著鹹鹹的腥味,我盡力擋開他們之間致命的攻擊,終於,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後,刀已離手。

 

「少主!」

 

鮮血飛濺到離我最近的人臉上,若非錯覺,向後栽入湖裡的那一刻,我定是看見了所有人都停手的畫面。

 

他們注視著我的眼睛全都好圓好亮,哪怕只是因為太過驚愕而忘了繼續傷害彼此,我心中的願望,卻彷彿在那瞬間見到希望的曙光。

 

啪搭!落水時激起的水花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黑暗中。我緩緩下沉,湖水冷的刺骨,一邊鞭笞我身上的傷,一邊擴散從我身上流失的血液。氣泡從口鼻不斷噴出,我向來不諳水性,預料的到剛才那一瞥,就是看這世界的最後一眼,縱使還有遺憾,也已無法回頭去彌補。

 

閉上雙眼,一股水流滑過指縫,緊接著,一個輕柔卻緊密的懷抱將我擁入,冰冷的觸覺不再,黑暗之中,我感覺到來自其他地方的暖意。

 

 

聽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我放下遮目的手掌,撐著手肘起身。

 

「薇莉亞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裡?」

 

她望著我,面無表情的模樣著實嚇了我一跳。

 

洶湧暗潮在她眼底打轉,我彷彿能夠感受到她的悽惶,長日壓抑的委屈與怨懟挾藏在濕潤的眼眶,讓她欲言又止。

 

「妳是來探望我的嗎?」

 

「老實說,我無法衷心的為妳康復這件事感到喜悅。」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不假修飾的說出心裡話,但是換個角度想,任何花草受到風雨欺凌都無法保持完整的形貌,何況是在溫室中受過眾人呵護的她?看著她憔悴的容顏,我有點難過。

 

「妳會討厭我是因為我做了妳想做的事,對吧?」

 

「不要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我。我的心已經被妳掏空了,妳憑什麼大言不慚的對我說這些話?」

 

「我把妳的心掏空……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為了妳而存在的代替品。」她怒瞋著我,「就是因為妳,我到了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本來還以為擁有了世上最好的運氣,最後卻可笑的連自尊都失去了。」

 

「不是這樣!」我忍不住打斷她,「才不是什麼代替品,在他們心中妳是無可取代的家人!」

 

這幢屋子瀰漫的惆悵和悲傷,是從我第一次踏入就嗅到的氣息。那股氣息宛如從牆上的缺口灌入的寒風般一陣一陣沁人心骨,叫人不敢多作停留,窺視過那道缺口的人就會明白,那裡存在著一個森嚴的禁忌,那就是她。

 

「家人嗎?」她自嘲似的勾起嘴角,「就連伊安的眼裡現在都只剩下妳,誰還在乎我為什麼離開這個家?」

 

我的心跳隱約快了些,她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她的離開並非出於自願,而是另有隱情?

 

「薇莉亞小姐,是不是休曼諾伯爵對妳做了什麼?」除了那個跋扈陰險的男人,我想不出還有誰能破壞這個家的和諧。

 

「薇莉亞,妳在這裡做什麼?」還來不及聽她回答,杰爾忽然出現在房門口,用警戒的眼神盯著她質問。

 

「沒什麼,恭喜你們……銀笛手醒來了。」

 

「出自真心的時候再說恭喜吧!」杰爾不領情的和她擦肩而過,我看見她黯然轉身,忙不迭扶著床桅下床想攔住她,然而過久沒有使用的雙腳在這關鍵時刻卻使不上力,完全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等一等,薇莉亞小姐!」

 

「亞希兒!」杰爾吃驚的接住我,那一瞬,薇莉亞的裙襬卻已消失在門邊。

 

 

「一醒來就這麼不安份,妳要讓我把心臟嚇壞才肯罷休嗎?」杰爾一邊幫我調整好枕頭的角度一邊嘮叨著,就像個小老頭似的。「剛才薇莉亞跟妳說了什麼?」

 

「只說了幾句話……杰爾,她看起來狀況很不好,你還是去看看她吧!」

 

「妳這傻瓜,光是擔心妳就快把我的力氣全部用光了,妳再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眼裡我可要生氣了。」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己是昏迷了整整兩星期的病人,這段期間一定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杰爾,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真的覺得對不起,就別再做一些驚險的事來嚇唬我了。妳睡覺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我偷偷罵妳?」他像哄孩子一樣摸摸我的頭,寬舒的眉心連帶著一抹放鬆的微笑。「對了,伊安呢?他怎麼沒在這裡陪著妳?」

 

「他剛剛送坎地斯爺爺回去。」

 

接過他為我倒的茶水,我回想起兩星期前最後見到他們兄弟倆鬧彆扭的景況,雖然那件事感覺已經距離今天十分遙遠了,但畢竟是我昏迷前見到他們的最後一幕。

 

「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

 

「杰爾,你和伊安和好了嗎?」

 

不知是好是壞,杰爾臉上畫過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這還要等我仔細審核過他的表現才知道。來,乖乖躺好。」我照著他的指示貼倚在羽絨枕中,他這才放心坐下。

 

「為什麼要審核他的表現?他欺負你了?」

 

杰爾好氣又好笑的吁了一口氣,趕忙把水杯推到我嘴邊阻止我繼續發問。

 

「妳呀,現在專心養好身體最重要,我們的事妳就不用擔心了,再說睡了這麼長時間都沒進食,現在要放在最優先考慮的應該是晚餐才對,妳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想吃的東西……什麼都可以嗎?」我眼睛一亮。

 

「當然,妳想吃什麼?」

 

「白米飯!」

 

「白米飯?」杰爾困惑的重複一遍,好像聽到了一個奇特的名詞。「怎麼會突然想吃這個?」

 

「喔,因為很久沒吃了,有點想念。」

 

「很久沒吃……浮且利草原有稻米嗎?」看杰爾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我才猛然驚覺不對,我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想念起那虛幻不實的米飯香?「亞希兒?」杰爾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搖搖頭,急於甩開留存在夢境中的殘影。

 

「我、我家後面有一小塊田地,以前種過稻米。那個……沒有飯也沒關係啦!我不挑食的,隨便準備就好,不然又要給達依她們添麻煩了。」

 

「才不麻煩呢!亞希兒小姐。」

 

「達依?」

 

才提到她,她便欣喜的從門口探出頭,好像已經躲在那裡等這一刻等很久了。

 

見杰爾起身退開,我受寵若驚的看著魚貫而入的康尼亞成員們,不只是達依和埃爾莎,包括依琳娜和凡茲克在內,就連僅有一面之緣的夏奎爾叔叔都來了。

 

「亞希兒,歡迎妳回來。」里歐掛著溫暖的笑容,首先走到床邊執起我的手輕吻,我慌張的環顧將我包圍的人們,這麼盛大的場面竟是為了迎接我?

 

「哈哈哈,瞧妳嚇得氣色都紅潤了,看來精神恢復了不少。」夏奎爾叔叔爽朗的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您說是不是啊?伯爵先生。」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埋沒在後頭的傑森˙休曼諾,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苟言笑的神情實在可怕。

 

「恭喜妳平安無事的醒來了,亞希兒小姐。」他像里歐那樣上前來親吻我的手,凌厲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釘到牆上一樣兇狠,這份祝福乍聽之下還比較像是詛咒。

 

「謝謝。」我勉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把手縮回來,雖然不是不曾見過他動怒的模樣,但今天他的怒火彷彿可以熔化萬物,威力非比一般。

 

「那麼銀笛的事,還煩請您向皇后陛下報告一聲。」一旁的夏奎爾叔叔不以為意的笑彎了眼,但任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語氣毫無笑意。

 

「哼。」休曼諾冷哼一聲,我怯怯的看著大家讓出一條路,他居然就這麼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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