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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提燈進門的巡夜人不是里歐。

 

杰爾輕輕搖醒坐在床上睡著的伊安,問道:「哥,能陪我練琴嗎?」

 

伊安什麼也沒問,點了頭便站起身。弟弟靜靜的看著哥哥把手中柔荑藏進被窩。看著那女孩酣睡的稚嫩臉孔,他只得握住空氣,不等哥哥安頓好一切便先一步跨出房門。

 

夜風很涼,但吹了一整夜還是沒能讓他冷凍自己的心房。月明星稀,亮的是他心中原本的願望,黯淡的,是完成這個願望後被打斷的憧憬。

 

──對愛情的憧憬,還有對那女孩笑容的憧憬。

 

兄弟兩人一言不發,站在噴水池邊以小提琴爭鳴鬥技。小提琴憂傷地傾訴著累積與崩壞,這是凡茲克的創作,也是寫給他們兩個人的合奏曲,完成的時間點就在亞希兒昏迷的那兩個禮拜。

 

時而尖銳時而圓潤的琴音就像河流,轉不過彎的時候用力碰撞,轉過彎後就頭也不回的向前奔流,直到遭遇懸崖下墜,最後破碎成氣勢恢弘的水花。

 

杰爾複雜的情緒在弓與弦之間一來一往磨擦著。指尖很燙,眼眶也很燙,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肩膀竟也會有抵不住小提琴的一天。伊安慢滑著應該休止的音符替杰爾把未完的段落結束,然後將琴倚放在池邊,拿起事先浸入水池裡冰涼的兩瓶酒,一瓶遞給杰爾,一瓶則是自己仰首入喉。

 

杰爾肆無忌憚地狂飲,直到伊安上前去搶過剩下的半瓶酒,他才鬆懈了全身緊繃的肌肉,大剌剌的躺在草地上。

 

「亞希兒……她真的答應了嗎?」杰爾的聲音如即將迎接的秋季般蕭索。

 

「嗯。」伊安在弟弟身邊席地而坐,酒瓶掛在手上,嘴裡盡是苦味。

 

「哥,我好累。」杰爾舉起手臂橫擋住刺眼的月光。「就算已經把《丹蕾》的樂譜放進磨坊,還是不能阻止那朵紅色的花苞在我心裡綻放……我努力忘記,可是就是辦不到。」他以為只要遠離對方就能淡忘一切,但是一切都來得太急太快,快到他無法沉澱。

 

承擔過這種痛苦的不只是你,杰爾。

 

伊安握著胸前銀墜,感觸良多地喝下一口苦澀。「我很抱歉。」

 

「我並不是想聽你說抱歉或是要你為我放棄亞希兒才找你出來的,我只是想確認……對你而言亞希兒是不是唯一?因為你是我哥,所以我更不能容許你傷害亞希兒。」因為那不僅僅會是兩敗俱傷,而是三方皆輸的慘烈局面。「你知道薇莉亞來找過亞希兒嗎?」

 

「嗯,從亞希兒對里歐說的話猜到了一些。」伊安不為所動地說。

 

「依琳娜告訴里歐,休曼諾這次打算送薇莉亞去參加德利克王子的王妃遴選。我和里歐推測他這麼做的動機,應該是要讓薇莉亞成為王妃,日後再以王妃的名義向我們索取銀笛。」杰爾淡淡的說。「要是他的計畫這次真的成功,銀笛恐怕就留不住了。」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剛才德利克王子說的那些話就都解釋得通,但他要找的人應該是失蹤了一天一夜的薇莉亞,為何那名貓眼侍者要欺騙他,讓他帶走亞希兒?

 

要是猜的沒錯……「杰爾,我想還有更壞的情況。」伊安的面色凝重了起來。

 

杰爾坐起身,不明所以的望著他。「什麼情況?」

 

「剛才德利克王子把亞希兒誤認成薇莉亞了,要是弄得不好,也許我們會失去的不是銀笛……而是銀笛手。」縱然他對王子聲明了亞希兒是他的未婚妻,但若王子真要強取豪奪,事情會如何演變就很難預料了。

 

伊安的話讓杰爾頓時醉意全消,想不到還有這種可能性。「要是真的發生這種事,你打算怎麼辦?」

 

「那麼就算被王子通緝我也會帶她遠走高飛。」伊安的唇角漾起一抹恬然笑意,經歷那麼多大風大浪,他早已千錘百鍊,無所畏懼。

 

   「那還不如舉家遷徙算了。」杰爾不以為然地從哥哥手裡拿過酒瓶,懊惱地灌了一大口酒。「這麼做是行不通的,得想想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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