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晚安，卡克特斯：

季節遞嬗的跡象愈來愈明顯了，這幾天氣溫漸漸回升，除了即將告別北半球的冬季讓人有點捨不得外，沒什麼好抱怨的。也幸好，雖然你畏寒，但你卻不討厭冷颼颼的天氣，只要不下雨，你就笑嘻嘻的。

看得我心情也好，暖洋洋的，像被春雨洗過的太陽，清爽和煦。

前幾天在某家店裡看見一條漂亮的紅色金魚，驟然想起你也曾經和一個小魚缸比鄰而居。

活了十年的老金魚，我忘了曾經幫牠取過什麼俗氣的名字，只記得牠傻不愣登被我嚇到的模樣，總是在我把臉湊近的時候慌張游進水草裡，過幾秒才恢復淡定的律動。

一度以為牠會因為被剝奪珍貴的自由而感到難耐，後來知道金魚的記憶力只有七秒容量，我才稍稍寬心。原來牠的自由每隔七秒就被賦予一次，所以不會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產生害怕或厭倦的情緒。

牠是一條永遠如孩子般天真的老魚，歷練和野心，全都被時間壓縮成小小的碎片，隨著氣泡騰滾而上，然後就消失。

牠不必勇敢，也不必假裝博學多聞，永遠像一張白紙那般無痕，自由的很純粹。

卡克特斯，你還記得你總是把臉背向那條魚，面向你唯一嚮往的陽光嗎？

我想你也許羨慕牠的人生，沒有哲理也可以過得很安穩。就像我羨慕你可以站在盆栽裡，只要行光合作用就能獲取你所需要的養分，一切都不假外求。

抽象的食物鏈裡，其實並沒有絕對的優勢與劣勢，換個角度看待，被列為最低等的生物也可能是最大贏家。你可以不在意外界眼光如何評斷，因為沉默寡言，是你一出生就注定的天性。

挹注了喜歡的心情，流言蜚語就變得不堪一擊，那些質疑算什麼？局外人不懂我們為什麼執著，我們也一樣不懂他們的，公平得很。

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靈魂寄託在一個神祕的角落，也許是音樂，也許是信仰，也許是自己的孩子，也許是自己的另一半。

沒有誰的做法膚淺，因為每個方向都連接著一個未來，往東或往西只在一念之間，稍稍偏向了，只是看見不同的風景，就算和原本的盤算不盡相同，也不能推翻一段岔路的價值。

允許自己曬太陽了，就認真地曬，別怕曬黑，也別怕陽光偶爾躲回雲裡。畢竟沒有陰影流動的窗，是枯燥乏味的。

卡克特斯，不知不覺又變成我說你聽了，告訴你也無妨，文字就是我靈魂藏匿的老地方，是金魚的魚缸，每寫一篇雜敘就忘卻一段過去，你應該明白，其實你的鄰居生活依然實際，依然像我一樣，渴望找到某個可以埋藏自我教義的祕密基地，並不活得如牠開合的魚鰓那樣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