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嗨，卡克特斯：

出去旅遊五天，氣象的變化就像心情，有點捉摸不定。

台中號稱太陽城，聽說只有在颱風天和梅雨季，傘才派得上用場，想不到鐵馬行一結束，晴天娃娃就收工打瞌睡了。

三天兩夜才過一半，氣溫便開始驟降，雲層也轉趨豐厚，而我，和一群五分熟的朋友們結伴同行，共撐著傘，淋濕了半邊肩膀卻也安適。半生，因為一部分的他們是我的新組員；半熟，因為另一部分的他們已經合作了二、三個年頭。

一直都是奇怪的組合，組成「我們」的元素本質就很歧異。會把車票放在嘴邊當竹葉吹響或掛在樹上擺怪姿勢拍照的大男孩們，和阻撓他們不成因而快步行進想假裝互不相識的大女孩們，嬉笑怒罵間，好像不需要特殊的默契或制式的規則，動靜皆無礙。

我總是被包圍在他們之中，卻也走在他們構成的邊線上，偶爾陷入插不上話的窘境。

一群人的時候笑得自在，兩三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卻會有點忐忑，怕沉默，怕對方意興闌珊。坐在客運上聽音樂看風景發呆，我才重新提起自覺，自己是個矛盾的人。

既喜歡熱鬧，又喜歡單獨品味一些無法向旁人解釋的氛圍。

因為無法說明白，所以索性不提了，免得被當作多愁的人，多愁的人朋友總是不愛親近的，我深諳這一點許多年了，因此很擅於投煙霧彈，躲進防空洞裡等壞心情過去，安裝好樂觀豁達的笑臉再重出江湖。

台中的太陽，也許也是因為一時不快不想被瞧見，所以才拉來兩朵雲掩飾下垂的嘴角吧！

(圖片取自網路，如有侵權請留言通知，將立即取下，謝謝!)

彆扭、任性、偏執、妄想。

集各式各樣的缺點於一身，這是我所認識的，自己的其中一個面向。

卡克特斯，你知道我的優點在哪裡嗎？不瞞你說，我常常找不到它們，好像它們從不附屬於我一樣。

這就是我一直以來都和喜歡的人們保持一段距離的原因，我怕他們認識了一個不認識也無所謂的路人甲，過目即忘。那會讓我喪失應有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甚至是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和志氣。

終於聽見了，那兩個齒輪如何發出不自然的聲響，在我和任何一個人接觸的心靈接縫間。

遠至陌生人，近至知己，可以因為一個眼神受到傷害，也可以因為一句話或一抹微笑受到鼓舞，齒輪的運轉速率轉換頻繁，卻從來也沒停止過帶有缺陷的喀喀聲。

就像細胞膜，缺乏了通道蛋白就無法讓某些物質流通一樣，我學不會填寫貨單，心中的貨物總無法交付給信任的人、欣賞的人、想靠近的人。

他們因為一些美麗的誤會而認同我的中心思想，卻往往因為過於靠近而揭露我不願面對的真相，最後以「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老掉牙的台詞和我保持那段微妙的距離。

會不會有一天，再也沒有人找到我的通道蛋白，眨眨眼，所有人全都一哄而散？

卡克特斯，我沒把握。看著總是和其他齒輪格格不入的那個軟框子，有時候我會覺得有點難受，人生這條路終歸是孤寂的，但說好的伴侶，難道沒有出現的必要性嗎？

不是的，聽清楚心中的渴望，就會明白，錯了。

縱使是風光的大企業家，也會期待擁有像小員工那格局不大卻溫馨的家庭，盼望擁有三毛的荷西，惦記著年輕時候仰望的星空和身旁那群狂歡的醉友。

諸如此類的事盤旋在我歸途的記憶，整路。

你會不會覺得我難相處呢，卡克特斯？有時候敏感的神經會隨著天氣的韻律躁動，原諒我吧！原諒我的無可奈何，也原諒我的杞人憂天，環境造就了這樣的我，而我，正試著把防空洞的地址告訴一個信得過的人，請他找到我。

──2013/02/05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