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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回房間我就扔開背包,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那個包裹是什麼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應該吧!日光燈管的光線眩目極了,哪天應該拆下來換成藍色燈管,營造出水族館的樣子,豢養我這隻記憶力只剩七秒的魚……

 

叮鈴匡啷。窗上的海豚風鈴用鼻子對同伴示好。才闔上眼睛,七秒鐘的記憶存量就瞬間淪為一場無稽之談,我想起來了,去年搬出學校宿舍時你專程提著這串風鈴來拜訪,祝賀我喬遷誌喜時扮的鬼臉。

 

笨蛋阿徹。那時候我哭笑不得的聽你唱失戀無罪,對你有意朝五音不全療癒系歌手發展的說詞愈來愈深信不疑,那引人發笑的歌聲啊,頗有前途。

 

『欸,我只是還不習慣把小彤交給一個我不太熟識的男生,你懂不懂?』

 

『懂。』你一邊綁上瞇眼笑的海豚一邊說。『但是小孩大了總是要放她去飛的,葉媽媽。』

 

『誰是葉媽媽啊!』我抗議。

 

『叫她起床上課、幫她買早餐、陪她去聽妳沒興趣的演唱會……哪一項不是她母親節應該寫一張卡片給妳的好理由?』你挑眉細數著我對小彤任勞任怨的付出,我無言以對。雖然這些小事在我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我從來沒有計較過。

 

『好啦,要不然以後妳改叫我起床、幫我買早餐,然後再繼續陪我去看午夜場的恐怖片,這樣就不會沒有生活重心了吧?』

 

『你好意思喔?』我坐在地上托腮看著你,那副「我這是為妳好」的表情還真是不枉我叫你一聲損友。

 

但,如果未來某天也要你把我交給一個你不很熟識的男生,到那時,你也會如此泰然的放我去飛嗎?梁爸爸。

 

夕陽餘暉灑在我身上,我在心中複誦著不曾問過你的問題,推敲出來的答案卻讓我不敢鬆開摀住耳朵的雙手。我應該連眼睛都閉上的,因為你的笑容會帶著一抹諷意,沒有惡意的那種嘲弄,要我快點長大去飛,別一輩子纏著你不放。

 

 

不知道就這麼躺著過了多久,日光斜映直到角度歸零,我平攤的掌心握不住那縷新生的月光,只感受到徐徐的風源源不絕輕拂而來。

 

「梁語恩!妳在家嗎?」

 

我驚坐起身,大夢初醒般。

 

你在樓下大喊我的名字,好像這是我的獨棟住屋一樣大剌剌。從海豚的尾鰭下方探出頭,你提著一個箱子形狀的東西,不在乎是否被房東太太責備,也不在乎是否會打擾到樓上和樓下的鄰居們,就那樣堂而皇之的站在路燈下等著。

 

「阿徹,你在幹嘛啊!」我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就怕這麼一叫會引來他人關切。

 

「妳手機壞了,又不上線,怪我囉?」

 

「啊?」

 

「不要啊了,鑰匙丟下來,我自己開門上去。」

 

我猶疑地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拋下樓,混沌的大腦尚未找到你來訪的原因,漸漸擴大的腳步聲已穿透門縫,一併點亮圍困住我的黑暗。

 

「幹嘛不開燈?」你熟悉規矩地把鞋子脫在門外,和先前就要我擺的男鞋整齊並列著。

 

「省電啊。」我隨口胡謅,不想承認直到剛才還賴在地上懶得動。

 

「這種天氣不開冷氣已經很了不起了,連電風扇和電燈也不開,妳在體驗獨居老人的生活嗎?」你隨性的坐在地板上,然後拍拍床墊要我過去坐好。我這才看仔細了,你大老遠提來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醫藥箱,而且是特大號醫藥箱。

 

「等等,你是來用刑逼供的嗎?」顧不得昨天的種種誤會尚未冰釋,我警戒地退了一步。

 

「喂,我人品有那麼差嗎?」你失笑。

 

這是明知故問吧?我露出極度不信任的表情,又退一步。

 

「昨天瞞著你去梳野髮廊看韓胤南是我的錯,但我發誓在海邊遇到他只是巧合會請他載我回來也是因為時間太晚錯過了末班車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用最快的速度解釋。

 

「嗯哼,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再生氣了,很可怕啊。」我像在槍口下求饒的難民,你嘴角隱含的笑意雖然不具有任何殺傷力,卻徹底激發出我的危機意識。

 

看,你起身了,而且一步一步縮短我剛拉開的距離。

 

房間坪數甚少,退後個兩步就無路可退了。房門和我明明只有幾公分遠,可是在你的步步進逼下卻顯得遙不可及,你直視著我焦慮的樣子,好像一座現成的五指山,篤定我逃不出手掌心那樣堅定不移。

 

就這樣僵持半晌,你彈了我的額頭一下,然後逕自回到原位坐定,看得我一愣一愣。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懲罰嗎?一彈指,就把我犯的錯誤一筆勾銷了?

 

「知道怕就好,過來坐著讓我換藥,笨蛋。」

 

是錯覺嗎?你的體貼竟然變得這麼淺顯易見,轉身背對我的那瞬間,我還以為看見的是另一個人的背影。

 

──讓我很難不去在意的,你心裡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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