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開了車門，那一瞬間抵擋不了陽光的大剌剌，我知道，真的要說再見了。

你也許感受到我那都市化的面孔，已經和初次見面的我不同，時代變遷，你，也不再如耀眼的明星受到矚目。不曾為你取過名字，你喜歡西式的名，抑或是東方的字號？無論如何，我還是習慣默默的看著你，很自在，很親切。

還記得微風從你方形的窗撩起我的鬢髮，我總凝視著窗外的房子、柱子、椅子、招牌……然後望向切割蒼穹的電線，就是不記得低頭和你說了些什麼，事到如今，我仍坐在車裡，只是那弧形的窗，已自動化的關上。

親手為你綁上社團課編的鈴鐺，它掛得後視鏡活潑起來，有了歡愉的叮叮聲，褪色的平安符隨之糾纏，讓每一趟旅程都變得美好起來，沒有後顧之憂。每一次上山下海，我心雀躍，和你一同迎接朝陽；每一次日落歸返，我心疲倦，伏在你的座椅上沉沉睡去，那油量的指針亦緩緩垂落，陪我耗盡所有。

你和我差不多年紀了，卻比我先一步有了斑駁的痕跡，心疼你憔悴的身影，在人行道的另一端，我總第一個看見你。半透明的窗紙凹凸不平，散發出淡紫色的光，旁人看來是你衰敗，而那卻是我們一起成長的紀錄，比相片更加綺麗。

冷氣已經被涼風頂替，速度已經追不上柏油路上濃稠的煙霧，傻傻的付出，擋風玻璃上雨刷畫的圓弧，流著天空綿綿不絕的淚水，那是多久之前的壞天氣？

水窪遍佈，模糊的車影飛快駛離，水花濺溼了你，我怒瞪著遠去的傲慢車燈，彷彿看的見他們憑恃著年輕力壯，嘲笑你的模樣，氣的我鼓起腮幫子，想跳到他們面前，為你聲援。

手裡的模型車或鏽蝕或少了個輪子，我繫著安全帶，把玩著表哥送的禮物，輕而小，卻乘載著夢想，和你一同在公路上奔馳。今天，你被金錢估了價，我知道你寫過的歷史要比接手人想的更加輝煌，我惆悵，卻不想為你悲傷，因為一個你，在我心中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角色。

在路口向你說再見，希望你的天空和大海，都和我們的回憶一樣，湛藍無邊。

再見，朋友。

──2009/02/05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