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刻意增加一些忙碌感，雖然疲憊卻可以抵銷失望與焦慮。

不知怎地，一向習慣快步前進，把時間的縫隙用不斷交替的腳步踩滿，今天卻為一個陌生人放慢了速度。

不是特別好看的人，也不是特別滑稽的人，只是一個特別普通的人。

那縷從他指縫間飄散的煙曾是我最討厭的氣味，一如身旁呼嘯而過的改裝機車，轟隆隆的自以為能壓制城市的喧囂，有種荒謬的感覺。

可是我卻追隨在他身後沒有轉彎，沒有闖紅燈，沒有皺眉頭。

是不是又有哪個部分被這世界改變了呢？我的軀殼，和寄宿在軀殼裡的靈魂。

租約尚未到期，大腦卻像被斷水斷電了一樣，沉浸在幽靜的黑暗裡，燥熱不安。

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想要。

菸的味道殘留在空氣中，流經我的氣管和肺葉，融入我的細胞和臟器，最後成為我的一部份。

原來這世界對我的侵略如此杳無聲息，得跟在一個老菸槍身後才能察覺。

原來我並不像小時候那麼討厭被改變，而且習慣了被改變，是不是？

敲鍵盤的聲音依舊是最有效的顯影劑，哪怕我這個房東久久才跟寄宿在軀殼內的年輕靈魂聯絡上，她還繳得出靈感。

菸的氣味在十字路口遠颺，就這樣，叼著菸的大叔只剩下背影，而我被大陣仗的車水馬龍堵在原地，終於皺起眉頭。

什麼都注意到了，什麼都遺忘掉了。

關於那些年那樣靠近彼此的我們，關於這些年來這樣疏離冷漠的我和始終自由奔放的妳。

什麼都嗅到了，嗅到來自異國的氣息，嗅到無法分享到我心坎裡的美好和哀愁。

嗅到，我們已經天差地遠。

其實再見或不見似乎都無所謂，因為想念或不想念都只是口頭宣言，我提不起勁陪笑。

被世界變得麻木是一種殘酷，被自己變得麻木是一種懦弱。

妳憧憬的地方離我太過遙遠。

那些要用未來式描述的話我不想說了，因為說了就像是一種詐騙，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日本？紐西蘭？澳洲？英國？加拿大？

哪怕身邊的人全都飛走了，我也不想違逆自己的真心。

那些美好的地方適合擁有翅膀的人。

我只需要去能讓我好起來的地方，用雙腳就可以步行每個日落。

只想找到離家出走的房客，那個拍拍自己臉頰就會笑著去克服困境的勇敢靈魂。

別用異樣的眼光審視我，我既不是特別帥氣美麗，也不是特別醜陋古怪，只是特別普通而已。

揮別不著邊際的感傷，加快速度避開刺耳的噪音，我只能繼續用密集的步伐填滿時間的縫隙。

──2016/07/26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