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飄落地面的雨珠使世界靜止了。

關於那些年懷抱的天真夢想,至今我倒是真的不再認真追求了。仰躺在如茵的天堂,我對著把雙腳懸掛在天邊的你感嘆。你貪玩的個性始終沒讓你有這種煩惱。偶爾,我會看著你的背影想像,在我記憶深處一個看不清有誰的地帶,想像著年輕氣盛的你的夢想,那必然是與我大相逕庭的瘋狂,因為你風平浪靜的目光,不像任何一個貪玩的人所能擁有。

你,也偶爾會想回答我這些無憑的荒唐疑問,卻往往欲言又止,回過頭去繼續眺望地面上螞蟻般大的人們庸庸碌碌,我則是繼續仰望蒼穹,想劃開這片蔚藍,看天外的星辰在宇宙中遊走。

這樣的日子將會持續到何時呢?我掬起某座山的湖泊,一股腦兒地灑向沙漠,你淡淡笑著,甚無玩興的模樣讓我也掃興了,本想和你打賭綠洲形成的數目,卻連幾棵仙人掌也沒找到,你隨意播種便能豐收,而我,卻是汲汲營營後徒勞。

你看過自己前生的記憶嗎?好幾次我懷疑你觸犯了禁忌,但,善於偽裝的你總有方法撩撥我的思緒,小小的好奇心被帶到北方,欣賞著可疑的暴風雪,我不再過問你試圖隱瞞的一切。

也許你曾是豪氣干雲的元帥,披過耀眼的戰袍,帶著主君的信任往返荒原,因受誣陷遷謫而抑鬱一生,然,那把我想像中刻銘細緻的冥劍卻塵封在你腳下,這處和平的樂園。

也許你曾是一介平凡的婦人,流露過溺愛孩子的眼神,牽著他們的手看他們成長茁壯,直到他們相繼離去,還你一座孤獨的小屋,然,我卻無法進一步從你失去皺紋的容顏看出我虛構的故事,詭譎的笑靨只證明你會是個老頑童。

流浪的行者。你給我下了定義,我們同樣有著赤裸的雙腳,踩在夏日的海灘上卻不感覺燥燙難耐,走顛簸的道路也不再有血從趾間泌出。不怕痛,是因為感覺不到痛;失去夢,是因為人生已長到望不見盡頭,秒針再沒有回到零的可能,無限的空間使我們自由過了頭,辦不到的事終有辦到的一天,我們互相寬容。

只是,這樣設想對方的你我,卻寂寞的抽去了靈魂。

你望著地面的時間遠比望著我多,我高踞的樹被一次雷擊劈成兩半,漂浮在瞬間凋亡的生命之上,我竟忘了如何悲傷。你看不見今生嗎?我們是友是敵,似乎無關這個世界的變動。

天堂離地幾尺幾丈?你搖頭表示無解,也許,這還得仰賴幾度空間的換算。穿梭洋流之間,我瞥見你和魚群巧妙的舞姿,忽地,魚群被一網打盡,我急著介入剪斷細密的網,你卻掛著不該出現的微笑攔阻我,那抹笑容像暗夜裡的月鉤,似是陰森慍怒,又似是慘淡苦澀,或者,那其實是我心中的你的表情。

畢竟,你明明笑得一派自然。

為什麼袖手旁觀?那飽滿的網離開水面,海底又是一片光亮,生命的消逝僅只一瞬,你不曾感到心痛嗎?

生命莫可強求,你說。失去痛覺的靈魂,要如何承載著滿是傷痕的心?我身後又是一群銀亮的魚游過,你的笑容有點殘忍。

魚與人,孰輕孰重?我問。

人與星,孰輕孰重?你反問。

我猛然聽見漁船駛離的聲響,那如同大霹靂後不斷膨脹遠離的繁星。我追的夢是你早已摒棄的理想,就像我想摸清宇宙外的底細,你試過刺探人性最深的善惡,一切到了最後,都是永不間斷的循環。

發現宇宙無限,另一個無限顯得撲朔不清;發現基因組合無限,人們的心思就更加難測,即使我們都擁有無限的時間,無限除以無限,其值卻不會是一。

懵然從一個悶熱的午後醒來,口乾舌燥,走到廚房倒杯水喝,洗碗槽內滴答不停,這次,我從水滴裡見到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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