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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著牆,夜空中億萬顆星斗遍佈眼簾,在故鄉總是早早就寢的我竟是初次看見,它們一閃一閃的,好像正在喧嘩著,我的心情也難以平靜下來。

 

「亞希兒,可以了。」里歐忽然拍我肩膀,我像被驚醒的小鹿,不住一抖。「伊安他睡了嗎?」望向那扇古銅色的門,此際它的模樣十分冷峻,難以欺近。里歐跟著多看了門縫的光線一眼,苦笑:「他失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杰爾應該把他跟薇莉亞的事都告訴妳了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有點想嘆氣。

 

「亞希兒,妳在為伊安擔心嗎?眉頭皺得這麼緊。」里歐疑惑地凝視著我,彷彿我的臉色不該如此沉重。「里歐,我想回去睡了。」我心虛地迴避他的問題,害怕那雙眼睛會比我先一步揭露一樁連我自己都還不完全明瞭的心事。

 

他本來還想帶我去一個地方,大概是因為已經過了午夜不好強留,便應了我的要求。孤身踩著影子,我婉拒了里歐的伴行。發生太多事了,這群人一夕之間闖入我的生命,夢想的重擔壓在我肩上,弔詭的是,那並不是我的夢想。

 

「銀笛手啊……」望著灑在花園裡的月光,他們的母親擁有同月光一般皎潔的靈魂,又豈是我這個狀況外的人所能頂替的?

 

『這不是你的使命,拒絕他們,然後回到浮且利草原去吧。』

 

「是誰?」迴廊太幽暗,無從辨識來者何人,我徒覺一陣悚然。那是遠在天邊的男聲,我心底卻有迴盪的共鳴,好像這是非遵從不可的命令。「是誰在說話?」我轉了一圈,除了原來的場景外,廊上杳無人聲。

 

莫非是我已經開始做夢了?

 

 

同一時刻,座落於聖域邊陲的小木屋內,地上的奇異光芒突然泯滅。影用腳抹去多年不見的咒術,光芒消失以後,只剩下一地的粉筆灰。

 

影一把默克將推到牆邊,他在聖域盤旋良久,想不到夥伴竟然自作主張在小屋裡施行風險極大的術式。使用此咒需要強大的專注力和意志力,一般的訓練使根本不可能辦到,更甚,這是被長老們嚴格禁止的咒,用來連結凡人的內心世界。「蕾兒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舊事又要重演?」影也不管自己的介入是否傷及對方,劈頭便一針見血的質問。

 

默克拄著天使之杖調整呼吸,一雙銳利的眼睛彷彿正醞釀著一場暴雨,然而事關重大,影不像過往輕易退讓。「告訴我!」

 

天使之杖發出微弱的銀光,地上殘留的粉筆灰登時消滅。默克和夥伴四目相接,好一會兒才開口:「潔被封印的記憶……被那女人找到了。」

 

「什麼?」當初他們遍尋不著成功封印的記憶,竟然……「她在哪裡找到的?潔恢復記憶了嗎?噢不,我現在就下凡去帶她回來。」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影駭然失措的反應全寫在雜亂無章的步履上。

 

忽地,天使之杖朝著來回移動的後腦杓輕輕擊落。「影,冷靜一點。」

 

「我怎麼冷靜的下來!」影的拳頭重重落在牆上,整座屋子好像都在震動,然而僅只一拳,他如默克所言慢慢穩住動盪的情緒。「……上次你用禁咒沒被長老們發現,這次也許不會那麼幸運。」

 

「大長老早就發現了。」默克踱向面著凡間的窗,否定了影的說法。「那女人一開始就知道潔的記憶化作羽毛埋藏在羽翼內,她有備而來。」知悉記憶的下落,影愕然衝進凡人夥伴的房間,果不其然,收藏羽翼的木箱空空如也。默克看了呆立的死神夥伴一眼,默默地,再度拿起白色粉筆屈身刻畫咒陣。夏秋交際的風撲在臉上,味道很複雜。

 

 

翌日,我起了個大早,踩著廊上的晨光,隔壁的房門直到太陽完全露臉才打開。「亞希兒,怎麼這麼早?」杰爾露出愉悅的表情,若不是我的笛聲將他吵醒,不曉得還要在這裡等多久。

 

「要是我像你一樣睡這麼晚,我媽媽一定已經拿著湯杓進門了。」我忍不住嘮叨兩句。杰爾聽完之後爽朗的笑了:「我比較幸運,是被美妙的音樂叫醒的。」

 

有陽光烘襯,他的話語暖暖的,我晃晃手上的木笛回以笑臉:「身為貴族的你們老是言不由衷。」相互奉承的場面話聽聽就罷,媽媽是這樣告訴我的。

 

「妳說的,是彼此有利益關係的貴族,在康尼亞並不適用。」杰爾輕輕戳了我的額頭一下表示不滿,並再度強調:「我『由衷地』欣賞妳的音樂,亞希兒。」我怔怔地頷首,所謂不怒自威……我現在明白了。

 

他微笑的眼睛含有認真的成分,那代表著我剛才的無心之語刺中了某些禁忌,冒瀆了他。不知何時開始,我漸漸看懂他每個表情的意義。

 

「好了,我們去吃早餐吧,妳一定餓了。」他一語中的,彷彿早已看穿我來此吹笛的用意。閒晃了好一段時間,我正是因為飢腸轆轆才會來到他的門前,話說回來,在他心目中我饞嘴的形象已根深蒂固了是吧?「等等,我的笛子還沒收起來呢!」

 

 

踏進客廳,簡單的擺設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以為他們家就像傳說中的貴族一樣講究排場,沒想到偌大的空間內只有幾張配置在窗前的沙發椅和茶几,典雅而舒適。這樣的環境乍看之下十分賞心悅目,然而充斥其間的卻只有一種孤單氛圍,入目的人影斜倚著沙發扶手靜止不動,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的大道,外面同樣也是一片冷清。

 

桌上的空杯閒置了多久?我還以為自己是這個家裡最早起的人,但見昨夜提過的油燈擺在一旁,我就知道我錯了。

 

「早安,里歐。」我的出現打破畫像般寧靜的場景,里歐頓時驚醒過來,好像現在才照到黎明的熹光,一副睡眼惺忪的疲態。

 

「早安,亞希兒。昨天那麼晚睡,怎麼不再多睡一點?」我微笑反問他相同的問題,臆測他根本整夜都沒回房睡覺。

 

門口旋即出現另一個人影。「你們兩個昨天晚上在一起?」杰爾端著兩盤三明治上桌,神情錯愕。我將巡房和散步的事一併說了,里歐靜靜看著自己的弟弟,兩人互換的視線不太尋常,不一會兒里歐便轉向我道:「亞希兒,妳先坐著吃,我們有事得單獨談談。」

 

「咦?那我把我的份拿到外面去吃好了,這個地方看起來比較適合你們談事情,我到花園去。」語畢,我拿起兩塊三明治大剌剌的離開客廳,他們則是無異議地放行,沒有多加阻攔。在別人的地盤知道太多不會有什麼好處,這是我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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