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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侍衛們毫不留情的把我推入一個像是拘禁室的地方,我的心情簡直跌落谷底。

 

「哼,現在該知道妳招惹不起伯爵先生了吧!」吉索咧開嘴笑著揶揄我,像極了披著虎皮的狐狸。我看著站在他身後的侍衛,惋惜之情油然而生。儘管他們全都相貌堂堂,卻原來都不是我想像的正義之士,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的人嗎?

 

「妳就在這裡好好想清楚吧!伯爵先生對妳原先就抱著很大的期待,我相信只要妳想清楚,事情還是可以商量的。」貓眼侍者貌似誠懇的予我建議,我不屑地別開臉,同時聽見沉重的關門聲。

 

四下一片黑暗,陰冷潮濕的地磚長滿了青苔,我扶著牆走到窄窗下,仰首承接條紋狀的影子。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口了,可惜我即使努力跳躍也觸及不了下緣,遑論是在腳上負傷的這個時候。

 

該怎麼辦?還記得幾個月前我也曾用相似的心情遙望夜空,無助地問那只皎潔銀盤下一步該往哪裡,它就像是一只明鏡,不直接告訴我答案,而是輾轉讓時間教會我淡忘失去媽媽的悲傷。

 

可是這一次,我沒有時間了。

 

 

呆坐在地上不知隔了多久,從窗外傳來草叢躁動的聲音,好像有人正朝這扇窗走近。「有人在那裡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圈口呼喊,只願這次出現的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腳步聲漸漸轉大,我仍仰著臉,轉瞬間,照進窗口的光被全數擋下。背光的角度使我看不清來者面龐,只隱約可辨識出那是名女人,她細如釣線的聲音像是在試探我是否為真實存在混濁河面下的魚兒。

 

「請幫幫我,我有急事要去宮前廣場。」

 

「妳是誰?為何被囚禁在拘禁室裡?」

 

「我是康尼亞樂團的銀笛手亞希兒,一群侍衛誤會我是小偷所以才把我抓到這裡來的。拜託您幫幫我吧!今晚對康尼亞來說很重要,我不能缺席。」我努力簡短解釋,那女人沉思一陣,對我的話半信半疑。

 

「妳說妳是康尼亞的銀笛手,能證明給我看嗎?」

 

「……您希望我怎麼證明?」我們甚至未曾見過彼此,她是否有能力幫我離開這裡還是個未知數,奇怪的是,她似乎並不把這些問題放在眼裡,輕鬆自若地說:「很簡單,妳站著等會兒。」語畢,她消失在窗外,留下我傻楞楞的守在原地。

 

「拿著。」頃刻,她再度出現,鐵柵間穿進一支長笛。銀色的光芒在空中閃耀,一看就知道是不斐之物,我緊緊握牢,再度仰望那張背光的臉孔。「吹奏一曲給我聽聽,只要妳吹得好,我就讓那些侍衛放妳出去。」

 

第一時間,我猶豫了。

 

「怎麼,沒有自信嗎?」

 

「不!請讓我試試。」她敏銳的觀察力讓我嚇了一跳,我否認的又快又急,儘管心裡明白她陳述的是事實。

 

怎麼辦?手腳有點不聽使喚,但當我閉上眼睛,大草原上席捲而過的陣風卻掀起一波接著一波美麗的浪,傳送到數里之外的山腳下,顯示不出一絲絲的不安定,浮現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操縱木偶的細線,引領我的手指在笛孔間彈跳,靈活自如。

 

「這……」止住美妙的樂聲,我不敢置信地看著手裡的銀笛發出光芒,同時,鐵門匡噹一聲,開啟了。

 

銀色的光瞬間打亮來者的輪廓,我看見他與光相互輝映的漂亮眼睛,裡頭有我錯愕的表情。

 

「妳沒事吧?」急切的問句穿透溼冷的空氣,我點點頭,他舉起手遮擋,似乎讓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痛了雙眼。

 

隨著鞋履與地面磨擦的聲音倉促接近,銀笛的光芒也漸漸消弭。

 

「對不起,我是不是錯過了上台時間?」

 

他像是投降一樣嘆了一口氣,毫無預警地攬我入懷。

 

「不重要。」壓抑的喘息聲透露出四處奔走時內心沉重的擔憂,熟悉卻模糊的記憶如電流一般,麻木了我的心窩,我竟對於這樣的擁抱毫無招架之力,甚至想就此塌陷,捨棄所有思慮……

 

「伊安˙康尼亞,是你?」窗外一直保持緘默的貴婦突然出聲,我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物在,驚慌地轉向窗前。

 

「是的,皇后陛下。」伊安單膝跪地,滿懷敬意地給予回應,剎那間,我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剛剛跟我說話的人……是皇后陛下?

 

「呵呵,雖然在宴會上令人失望,你們倒是在這兒給了我一個驚喜,康尼亞樂團向來喜歡吊人胃口嗎?」

 

「我謹代表康尼亞向您致上最高歉意。」伊安從容應對,站在上頭的皇后滑開手中摺扇,衝著我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也罷,今日我總算聽見銀笛美妙的樂聲。來人啊!快去釋放康尼亞樂團的團長,還有,護送他們倆到宮前廣場去。」

 

「團長……里歐被抓了?」我驚慌地望向伊安,但見他平靜起身,沒再多說什麼,我心中更感愧疚。

 

兩旁的護衛接獲命令立刻開始動作,皇后則是一派悠閒的注視著我,道:「就當做是讓他為了妳的遲到賠一點罪吧!反正也沒讓他吃什麼苦頭,不要緊。記得把銀笛帶回去,別弄丟了。」語畢,她笑意更深。

 

 

待我們走到廣場,原先聚集的人潮已散去一大半,場邊立著的鐘顯示現在已是晚上十一點,確實該是人們打道回府的時刻。我望向角落孤獨的演奏台,想像不出里歐和杰爾他們是如何度過被眾人逼視的艱困時光。

 

「忍著點,再走一段路就行了。」伊安攙著我,儘管我已盡力掩飾,還是被他看穿了腳傷惡化的窘況。

 

忽地,凡茲克從演奏台上一躍而下,帶著銳利兇狠的目光走來,我一陣心悸,深知這次無從規避,責任都在我身上。就在此際,伊安放開攙扶我的手迎向前去,恰好擋在我倆之間。

 

凡茲克握緊拳頭,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伊安,現在連你都要站在她那邊嗎?」

 

「皇后陛下已經下令釋放里歐,在你責怪她之前,是不是該弄清楚這段時間她發生了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臨陣脫逃了嗎?」

 

「看清楚。」伊安執起我握有銀笛的那隻手,霎那間,凡茲克竟啞口無言。「皇后陛下剛剛已經認同她是銀笛手,也將銀笛歸還給康尼亞了。」

 

「這怎麼可能?陛下明明剛剛才盛怒離開……」

 

「亞希兒!」銜接宮前廣場的長廊傳來一聲呼叫,驚動了還留在廣場上話別的人們,我看著里歐和杰爾毫髮無傷出現在場邊,忍不住舉起銀笛朝他們奮力揮手。

 

「里歐!杰爾!對不起!」大喊的同時,我感受到心口強湧的波濤,因為除了媽媽,真的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為其他人做些什麼。

 

 

搭乘馬車回康尼亞宅邸的路途上,裝著銀笛的檀木盒一直被護在凡茲克懷裡,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顯露出如此稚氣的神情,摻著一點思念和眷戀,就像我拿著媽媽臨走時留下的木笛那樣,只是……這樣的他為何能狠下心毀掉我的木笛?

 

「有什麼好看的?」他察覺我的目光,語氣雖然依然挑釁,卻不再像先前那樣充滿惡意,反而多了一點懊惱的意味。

 

也罷,再為了木笛跟他吵起來,媽媽在天上大概會嘲笑我。

 

「凡茲克,收斂一點。」里歐皺眉拍了拍他的膝蓋,他這才沒好氣的轉向窗外繼續看著街景流動。

 

「這次多虧有妳,亞希兒。」放下心頭重擔,淡藍月色映照在里歐臉上,顯示出整晚折騰的疲倦,我微笑搖頭,這件事會變得如此曲折複雜都要怪我才對,幸好最後結果是以喜劇收場,取回銀笛只能算是將功折罪。

 

灌入車窗的夜風微涼,達達的馬蹄聲像是和諧的打擊樂,一來一往間催發了睡意。杰爾輕輕把我的頭按向他的肩膀,我本以為他會追問我這段期間發生的事,他卻先一步闔上眼睛,沉默的很不像他。

 

「亞希兒,妳就先睡一下吧!到家了再叫醒妳。」里歐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身上,留存在外套裡的體溫讓睡意更加濃厚,我的心神飄移至車前窗的背影,但願駕著馬的伊安不要也打瞌睡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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