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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朗:

 

今天一不小心又把顏料罐打翻了。

 

每次調色,我總拿捏不準深淺的多寡,結果顏料愈擠愈濃稠,最後只能在調色盤上黏膩、結塊。現在想想,若不是你浸溼了水彩筆在畫紙上隨興揮灑,讓壁壘分明的色塊交界暈染成一縷美好的漸層,我將永遠不會明白,原來所謂平衡,並不存在一比一的完美比例。

 

一比一,只是我們固執著想要達到的目標。

 

只是,一個不具美感,又不切實際的假設。

 

──千煦

 

坐在街角咖啡一隅,我默默運筆,在頁面泛黃的日記本上寫下新的信箋。

 

要多常翻閱一本書,才能讓它折舊得如此迅速?

 

距離上次使用這本日記已隔三年之久,最近的字跡,還方正的有些偏執,不像現在行雲流水般,已有幾分成年人的圓滑模樣。值得慶幸的是,我仍承襲著千煦的喜好,握著一支鉛筆,就能對著悠悠朗洋洋灑灑說好多話。

 

只是悠悠朗的形貌,已經漸漸不太抽象。

 

憶及韓胤南物歸原主時略帶不捨的神情,我的思緒逕自停擺。

 

喀擦!

 

我愣了一下,抬起頭,只見丁胤陽手裡拿著寶貝相機,神清氣爽地朝我露出燦爛笑顏。他腳上打的石膏在我告病請假的這兩天順利拆解完畢了,昨晚連出院手續都尚未辦妥就急著要丁媽媽打電話通知我,請我今天下午來街角咖啡繼續幫他家教,像一開始談好的那樣。

 

是因為梳野髮廊就在隔壁,方便他偷溜過去找韓胤南的緣故吧?

 

我闔起以幸運草作封面的日記本,托腮望著他按相機偷笑的小動作,到底還是拿他沒轍。

 

「幹嘛偷拍我?」

 

「攝影的精髓就是要捕捉難得的瞬間啊!」他漾起雀躍的笑容湊到我身旁,那沾沾自喜的模樣仿若剛完成一幅曠世鉅作似的,驕氣橫逸:「妳看,難得的好相片,超有氣質。」

 

真不可思議。看著他所謂難得的瞬間,我只有瞠目結舌的份。幾縷烏絲垂放左肩,受午後的陽光洗禮,染了些許金黃,我從來沒有看過自己以這種文藝的形象顯影,柔焦效果使低頭沉思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我都快認不得這女孩了。

 

「好厲害……」我忍不住讚嘆,想不到他對攝影是真的有一套,不是裝模作樣只會耍帥。

 

「哈,這張相片我要洗出來送我哥。」他搓搓鼻尖,對我的評價煞是滿意。

 

「啊?」臉頰的溫度迅速竄升,我就知道這個鬼靈精怪的大男孩思慮不純,每個動作都可能別有用心。「不可以!我要刪掉──」

 

他眼明手快的搶回相機,一拿高,我就算站起身了也還是碰不到邊。討厭,這讓我想起小時候鄰居哥哥高舉玩具逗著我玩的場景,這些高個子總是喜歡以欺負哈比人為樂。

 

「丁胤陽,把相機給我。」我皺著眉頭一臉哀怨,但他只是笑得更加燦爛,刺目的燦爛。

 

「不要害羞啦,就當作是拿來慰勞我哥這兩天晚上都在妳家照顧妳的禮物嘛!」

 

「那是……」那是探望……我懊惱地坐回位子上,又一次在他巧妙的導引下語塞。

 

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要怎麼避重就輕地用探望兩字輕輕帶過?雖然韓胤南的確和我約定過,等我睡著就會安心離開我家,但連續兩天早上擺放在桌上的早餐和提醒我按時吃藥的便利貼都使我相信,他根本沒有履行承諾。

 

見我放棄爭辯,丁胤陽拉開對面的椅子入座,笑意更深:「其實不送這張相片也可以啦,不過……妳必須答應送我哥一份更好的禮物才行。」

 

「更好的禮物?」我不解地望著他。

 

「嗯哼,更好的。」他將相機收回皮革套裡,一派輕鬆地拿起菜單瀏覽。「比如說……答應當他真正的女朋友。」

 

我乍然一怔,隨即垂眸,重新將視線落回擱置玻璃桌上的日記本。

 

「……不行。」

 

「為什麼不行?可別告訴我妳對我哥沒感覺喔,妳一點演戲的天份都沒有。」

 

「這跟感覺沒關係,你不懂。」我將馬克杯拉近,略顯焦躁地攪拌著漸漸冷卻的拿鐵。小小的漩渦漸漸擴張,外圈在杯子內壁留下清晰的咖啡漬,內圈卻顫動得很卑微,彷彿隨時都會消逝。「你點好了嗎?我幫你拿去櫃檯。」

 

「嘿,不用!妳乖乖坐下,我已經不是石膏陽了。」他五指併攏比出STOP手勢,貌似接受了我轉移焦點的拙劣技巧,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但他並未忘記我們對話的原點,起身後順手拍拍我的頭,就像對待同齡好友般泰然自若。

 

「我是不知道妳在顧慮什麼啦,反正我哥已經把妳的事擺在第一順位了,追妳這件事……除非他先放棄,不然我一定挺他到底。這張相片我會偷偷放進他皮夾裡,妳就先假裝不知道吧!」

 

假裝不知道?是誰先嫌棄我沒有演戲天份的……看著他步履蹣跚的背影,我無奈嘆氣,毫無幹勁的拿出上課用的講義。

 

就在這時候,桌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螢幕上亮起一張笑容甜美的大頭貼。

 

「啊……不會吧!」我下意識地趴上桌面哀嚎,臉頰的熱度都還沒消褪完全就又達到另一波高峰。

 

怎麼會迷迷糊糊病得忘了,前天是語庭的生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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