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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了,但堵塞的車陣間,無數引擎仍持續發出低沉的悶響,晚了好幾秒才開始移動。

 

我算不清自己在騎樓外面看了幾批車輛遵循著燈號起步。呆望著腳下的影子被燈光拖曳到馬路上,一遍又一遍被輾壓蹂躪卻未留下任何胎痕,彷彿影子就只是虛幻的存在。

 

可是我沒有遺忘這個存在。

 

「妳要在那裡罰站到什麼時候?」

 

一道頎長的影子覆上我的,使重疊的區塊更加陰暗。回過頭,阿徹深邃的目光無風無雨,恍若正處在詭譎的百慕達三角,無法預料下一秒會不會被暗藏的渦流拉進海底深處。

 

他走向我,一蹴可幾的距離卻讓我望而生畏。

 

「阿徹,我……」

 

「又要向我道歉了嗎?」他勾起手指,朝我前額一彈。「梁語恩,妳真的很不長進。能不能有點損友的樣子,讓我後悔得徹底一點?」

 

「這是……什麼意思?」我困惑地按著額頭,看著他走到我身旁。面對我剛才痴望許久的路景,他像在安撫小孩子一樣輕拍我的頭,婉言道:「不用再苦惱要怎麼跟我解釋了,妳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一抹無奈的微笑劃過他失意的側臉,像利剪一般,俐落地剪斷了綁住紅色氫氣球的細線,任其飄散飛遠。忽地,他蹲低身軀,凝神直視著寬闊的雙向道,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望著他難得低矮的身形,內心渴望為他抓回每一顆氣球,卻深知自己少了一雙可以在那個世界裡飛翔的強壯翅膀,就算再怎麼奮力跳躍也無法觸及漸漸縮小的紅點,只能等著氣球破滅,再於事無補地撿拾一地碎片。

 

我該說些什麼話來回應他的寬容?抑或,我該怎麼成為他能用力討厭的可惡損友,讓他心情舒坦一些?喉嚨緊鎖著乾澀,我辦不到。

 

「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失戀了。反倒是妳,一點戀愛經驗也沒有,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好男人,不要讓機會白白溜走了。」像是預料到我會動輒得咎似的,他逕自接話。

 

然後,他抬起頭,用極其認真的口吻對我聲明:「妳只要記得一件事:我放棄他不是因為妳的介入,而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圈子。還有,不管是把妳交給他,還是把他交給妳,我都很放心。」

 

「阿徹……」

 

「喂?媽,不好意思我今天比較忙所以才這麼晚……」一股冷氣伴隨著滑開的自動門襲上頸背,通話聲嘎然而止,我和阿徹同時回頭。不知為何,與來者四目相接後,阿徹像是結束任務的守衛一樣站起身,悠然站近我一些。我瞥見韓胤南訝異的神情一閃而逝。

 

「嗯,好,我們等一下就回去了。」掛斷電話,韓胤南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出乎意料的被我撲個滿懷。我驚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臉頰已經貼在結實的胸膛上。

 

「高徹行!你在做什麼?想害她受傷嗎?」韓胤南怒視著出手推我的阿徹,但阿徹卻對著被異樣目光聚焦的我們勾起一抹淺笑,毫無懊喪之意,坦率的很自我。

 

「今後如果她受傷,那就是你的責任了。」

 

我不敢置信地聽他交代這份莫須有的責任,除了慌張,還有更加龐然未知的迷惘。

 

隱隱約約,韓胤南攬著我肩頭的手緊了些。

 

「先是主動接近,之後再莫名其妙地斷絕來往,你總是這樣不負責任地處理你的人際關係嗎?之前針對我就算了,現在就連語恩的感受都不過問就擅自替她做決定,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沒有放開我,但也沒有聽憑阿徹安排,被激怒的情緒覆寫在澄澈的眼眸裡少見的懾人,連我都愣著忘了反應。

 

阿徹臉上驀然橫掠過一抹陰影,我覺察到這番話在他傷口上灑了鹽,卻不得不承認韓胤南說的是實話。曾經,被小彤疏離時我試著習慣,但被阿徹疏離,我紮紮實實地痛過,無助過,是韓胤南適時站在我身後,才讓我不必一個人面對。

 

原來也有阿徹不明白但韓胤南能體會的事。

 

但,他們兩個過去交情究竟有多深厚?我只知道他們是在一次自助旅行時偶然結識的旅伴,後來成了時常碰面的球友,除此之外關於他們之間的種種,我幾乎一無所知。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韓胤南在遺失這段友誼時所受的打擊一定不亞於我或阿徹。

 

「對不起。」阿徹望著他,眼神中褪去一層舊有的防備。「我欠你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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