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剛完成策劃多月的瑞士自助旅行，歸國時山陀兒颱風在高雄外海滯留，航班幸運躲過了取消和延後的命運。

在此之前只有一次出國經驗。那時還在疫情前，第一次踏上異國的土地，心臟發生的悸動跟初戀一樣，每一眼都是珍貴的初體驗。

對於許多台灣人來說，造訪日本的次數或許比國內的旅遊勝地還多，京阪行很普遍，甚至有人每年都去。

那次自助旅行卻在我心裡留下非常珍貴的回憶。

是我第一次著手策劃專屬我和旅伴的行程，很認真也很雀躍。

七天六夜，每天都早出晚歸，走很多路，貪心地想把每個景點都踩過一遍，趁著人潮尚未洶湧，獨佔美景一下下。

事隔五年，疫情緩和後身邊的人都周遊列國了，只有我們還在等。

等九月來臨，等結婚登記完成，取得請婚假的資格。

然後起飛到那個需要飛行十三個小時才能降落的美麗國度。

瑞士！

這次足足有兩倍的時間讓我在外流連，拖著大行李箱當我羨慕的那些國外遊客。

興奮之餘，也有很多擔心的事情在腦子裡打轉。

擔心在旅遊平台訂好的飯店出包；擔心我們遺漏了某些細節，買好的交通票其實不能用；擔心歐洲治安不好會遇到小偷或搶匪⋯⋯

總之我那膽小的個性就是有辦法幻想各種危機，相較之下旅伴螺就淡定多了，對我的杞人憂天有十年的觀測史，雖然覺得我想太多還是會把我說的話放心上，走在我前方，當我安定的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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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吃飛機餐，第一次在高空中跨越日夜，體驗六小時的時差。

第一次在香港轉機，看到五百多個登機口的誇張距離。

第一次飛越歐亞大陸，看著地圖上那些熟悉的國名和地名，在雲層下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

我的人生透過這趟飛行寫下新的歷史，同時也讓我體認到，對於國外旅行那初戀般的悸動，已經在日本行落下帷幕。

我已經變成一個對世界有點麻木，一個世故的大人。

我不喜歡成為這種大人。

「我們說改變世界，卻被世界改變。

   記得你要我提醒，別改變太多。」

這首《莫忘初衷》從二十多歲聽到三十多歲，滋味變了許多，可以說層次變複雜了，也可以說最重要的部分被淡化了。

還想要為一次旅行興奮地睡不著覺。

還想要捨不得在倏忽即逝的美景結束前閉上雙眼。

還想要被感動，很深很深的那種，可以把人感動到淚流滿面的那種。

但我不能欺騙自己，十多歲時配戴的那副好奇眼鏡，三十多歲的我已經不能再用它來對焦。

總覺得跟自己的心產生了一段陌生的距離，有點難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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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是山跟湖泊共組的國度，佔盡了天時地利，也許因此比治安敗壞的鄰國更有人和的本錢。

雖然出發前就刷過許多旅遊影片和部落格文章，實際搭上四通八達的國鐵，爬上風雨晴雪都美若仙境的山嶺，還是讓人心生喜悅。

每天寫下遊記，溫習白天拍下的照片，嘴角總是不自覺上揚。

周密的旅行計劃只有我並不能夠順利達成，是與我同行十年的旅伴無時無刻觀察環境，做好滾動式調整的指揮，才得以環環相扣。

去遍我想去且他也想去的地方，一如往常沒有爭執也沒有衝突，我們總是合作無間。

深識彼此之前，我不曾覺得自己是個愛山的人。

但這些年來被拐上山的次數多了，好像也開始跟山林建立起一種特別的交情。

問候老樹，遠眺老山，哼唱老歌，我自戀地認為自己在山裡一定也是個受歡迎的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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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天氣會降臨，但也會賜予跳脫常規的風景。

就好比這次我們在策馬特待了三天兩夜，先被雨霧洗了滿臉，再被白雪逗回愛玩的孩子，最後贏得馬特洪峰的人品認可，有幸得到撥雲見日的好天氣，觀賞它被日出染成玫瑰金的輝煌榮景。

我確信這是一種吸引力法則。

如果身處在惡劣的天候狀況下，我們都不曾心存怨念，反而懷著感謝的心意去善待一切，那麼不只能夠療癒自己和身旁同行的人，也能在願望實現的時刻，更加珍惜自己的幸運。

哪怕那是自然界最稀鬆平常的陰陽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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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成為大人並不全然只有缺點。

經驗讓我們有了處理問題的底氣，懂得取捨之所以必須，是因為我們學會了計算得失。

我開始認知現實，當歲數增長，代表放在分母的時間值愈大，如此一來，放在分子的感動值難免被稀釋。

這是理性的我看到感性的我慢慢被時間沖淡的一份紀錄。

近來每個月都有標題可下。

四月婚宴，五月歸寧，六月離職，七月學開車，八月阿嬤畢業，九月登記結婚再出發去蜜月。

接下來的十月，希望下的標題不是待業而是順利就業。

需要被別人肯定的我，仍在努力肯定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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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旅程每天都被圖文完整記錄下來了，就跟當初去日本的時候一樣。

感謝每天回到飯店都體力見底的自己，總是提起勁把當天的所見所聞記下來跟親友分享，也跟未來的自己分享。

感謝旅伴總是溫柔體貼，在我努力用文字保留感動的時候，站在料理台前處理我們的晚餐，掛著令人安心的笑容說這是完美的分工。

我分析過自己，絕對是個無法享受獨旅的人。

如果沒有旅伴可以跟我一起歡喜一起憂慮，就沒有履行計畫的動力。

謝謝旅伴如此給力，跟我一樣會被彼此犯下的笨笨小失誤逗樂，明明同樣疲憊卻總能展現超人的一面扛扛扛得住，真的帥慘了。

——2024/10/04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