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寫日誌的習慣雖然漸漸變少了，但神奇的是，每年的這一天都不會忘記寫點東西，寄給明天的自己。

前幾天跟螺和BFF相約去東勢格步道一探傳說中的礦坑秘境，坐在機車後座不小心跟小時候的視角重疊了。看著電線以天空為背景，不斷密集又鬆散，形成波浪一樣起起伏伏的弧形，忽然感覺到自己被時間改變了。

小時候躺在老爸的車子後座，陽光灑進車窗，層巒疊嶂的風景一路美好，然而那幾條跟公路形影不離的電線總是讓我感到嫌惡，就像山坡上的檳榔樹一樣，都是人類破壞自然環境的痕跡，滿是惡瘤與瘡疤。

那時候的我還不像現在一樣膽小，樂於拋棄小女孩的自我認知，扮演帥氣的小男孩保護全世界。

那時候，看到顏色鮮豔的蟲就像看到稀有的寶藏，撿到紋路奇特的石頭就會在心中天人交戰，猶豫要不要放回原地。

喜歡和討厭，壁壘分明。

從未去想像有天自己會變成大人，喜歡和討厭被混淆成一種模樣，好與壞只是同一件事或同一個人的一體兩面。誇歸誇，怨歸怨，如果深究就會摸透一切的本質，沒什麼大不了。

曾經醜陋的電纜橫越崎嶇的山巔，聯繫起支應萬戶的高壓電塔。那些拿生命去冒險、去奮鬥的人何其偉大，坐在後座的我一路哼哼唱唱小時候常聽的流行歌，天空浮現當時沒能看懂的五線譜。

曾經遭受批評的創作，一度遭受嘲諷的天真，總有一天會令妳懷舊。

為了給予深愛的親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多少人犧牲自己的青春和夢想，即使不被理解也咬緊牙關，堅持問心無愧的日復一日。尚未經濟獨立的孩子看著這樣的父親，曾經暗自埋怨；已然經濟獨立的孩子看著這樣的父親，卻是那些年沒能真切體會的心疼和感佩。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能力和觀點，也會僵固一個人的執念和習慣。

一晃眼，想否認也否認不了，得失之間，成熟的自己和幼稚的自己必須輪流存在才不會迷失。因為靈魂仰賴幼稚的自由，但永遠放任想像遠離現實將令生活每下愈況。成熟的處世之道是給自己的船錨，必須要在茫茫人海中安身立命，才可能隨遇而安。

人與人之間，緣分尚淺，無論是良緣或是孽緣都只是一時，隨時可能失去。

每個時刻都應該要懷抱一種信念，篤信自己的平凡對某些人來說並不平凡，仍有值得珍惜的一面，也有值得雕琢的一面。

時間仍在向前推進，我但願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更溫柔地對待關心妳的人，更周延地處理煩心事，別被厭世的情緒綁架。

我也但願妳還沒有失去童年的視野，仰望電纜流動的時候，莫忘初衷。

如果哪天妳又累壞了，請牢記著我們依舊被時間聯繫，就像高壓電塔之間的電纜，把身在崎嶇山林的我們連成一張網，誰也沒有拋棄誰，一直都在。

一如妳曾經職業倦怠又畏懼未知挑戰的我，我也曾經是因厭倦念書而在凌晨三點起床，邊寫故事邊打瞌睡的不務正業高中生。

盡守本分，活在當下。說好要寫下去的，我繼續寫著，哪怕故事已經不再生動，乏人問津也忠於自我。

期許明天的妳比今天的我更有遠見與勇氣。

Dear tomorrow, happy birthday.

──2018/05/22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