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Dear R,

去年開始連載的小說還沒寫完，但我很喜歡這種進行式的感覺，感覺還和書裡的人們共度同一條時間線，每個當下都尚未拍板定案，還有重新雕琢的機會。

過去這一年，主婦力稍微提升，煮了很多頓晚餐，味道很家常，可以餵飽家裡唯一這顆螺。

結婚果真是人生的一個里程碑，大家結婚後都忙著顧家，忙著帶小孩，遠離市中心的我因為遠端工作不用進辦公室，所以變得沒什麼朋友。

沒有實體新朋友，老朋友也好久沒聯絡。

每天每天，日子都過得很規律，七點二十分按掉一個鬧鐘，七點四十分按掉第二個鬧鐘，然後翻身下床，還沒讓血液流過負責平衡的小腦，就踮著步伐走進浴室去刷牙洗臉。

妳的昨天、前天、大前天，沒有哪天不是這樣起的頭，當然妳還是很常比鬧鐘早起，衝進窗裡的陽光和樓下公園阿伯晨間散步的幾句閒話家常都能輕鬆叫醒妳。

刷完牙，洗完臉，妳去陽台上跟盆栽們說早安，若是天氣晴朗妳會多給它們一點水，但妳對植物朋友們來說不太善解人意，它們的健康狀態總是不怎麼理想。

從陽台回到廚房，濾水，煮水，泡即溶咖啡，加一點牛奶，然後坐下來滑開手機回老爸一句早安。

從冷凍庫拿出吐司，在奶酥醬和巧克力醬和花生醬之間隨機選擇一種適合那天心情的口味。

坐在餐桌旁，把醬抹均勻後，將烤土司的工作委託給氣炸鍋，設定一百八十度烘五分鐘最剛好，吐司表面微酥微焦，每種口味都是這個狀態最好吃。

九點鐘之前，妳會打開自己的個人筆電，在小說的世界裡面串半小時門子，然後準時在八點五十分開手機打卡，備好水壺，乖乖打開公司筆電在窗前上班。

正午十二點，通常這時候例行會議結束，妳會從冷凍庫裡拿出一顆冷凍肉包和一顆雞蛋，將準備午餐的工作委託給電鍋，然後回到桌前繼續工作。

吃完午餐，妳會再煮一壺熱水，放好紅茶包，等兩分鐘，再去加牛奶。

這一年妳幾乎戒了糖，熱奶茶不甜卻順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天即將來臨，適合秋冬的溫度漸漸讓妳煩躁了起來，得找尋換季的良方。

傍晚六點，夕陽的顏色和遠山的能見度每天都不一樣，偶爾會不小心拖到太陽下山才從變暗的天色中覺察自己該休息了。

交付寫好的程式碼，記錄好自訂的工作日誌，打卡下班後的妳大致上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開廚房的燈，一邊組織晚餐的脈絡，一邊探索別人的食譜。

洗米煮飯，思考配色，嘗試混用不同食材組合，滿足於瓦斯爐熄火後盛盤的成品。

這個年歲的妳，正在從日常最平凡的地方尋找新鮮感和成就感。

妳跟躍遷能階的電子很相似，穩定的時候很難越過那道坎，進入下一個軌域之後，不知不覺又會穩定下來，直到下次焦慮感侵襲。

妳繞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哪裡都能去，卻哪裡都不想去。

我想幾年後的妳或許還是依循這樣的慣性，麻木的部分就跟老去的樹皮一樣，一層一層長得更厚了。

縱容自己內向到極致，活到最自在的時刻，卻又不禁想念需要跟各式各樣的人們交流，那段不甚自在但很珍貴的年少時光。

還能拿妳怎麼辦呢？

妳的懶散也是妳的勤奮，妳的焦躁也是妳的安定，妳天生是個矛盾的人，是個思慮早熟的小孩子，同時又是個依賴心強的成年人。

試著喜歡這樣複雜憋屈的個性，至今仍是一個困難的命題。

雖然我不知道妳在哪裡，是不是在一個新的地方開啟了新的一天，但我會用明天的生日願望祝福妳，願妳心無罣礙，即使偶爾碰上亂流，最終還是可以回歸清明澄澈的氣流，好好飛。

——2025/05/22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