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Dear R,

又到了儀式感極重的這個夜晚，一年兩年，一不小心就是十年過去，如今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持之以恆的象徵，值得慶幸，妳還在意著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

剛讀完去年的日誌，巧合的是，讓她惦記起初衷的那本兒童程式書，終於在我手上到了最終階段，而那位出身科技園區卻儒雅謙和，待人格外有溫度的作者，是第一個在作者序中對身為編輯的我致謝的人，我在心裡對他有著更大的感謝。

感謝他的慷慨，感謝他的言出必行，從不遲交約定好的稿件和圖片，帶給被耽誤成習慣的我多次驚喜，噢，還要感謝他每封E-mail裡總是溫暖地留下祝福，我特別喜歡他在句尾使用驚嘆號的那種元氣，從桃園也可以傳達到台北。

更感謝他讓我對自己的初衷有了交代，有了跟作者同心協力完成一本書的革命情感。不過這麼沉重的用詞也只會在這裡出現，我知道，我只是協助他完成一小步的那根拐杖，爬山時大部分的力氣仍然來自他自己，他不必在拐杖上鐫刻下太深的語彙，拐杖充其量只是輔助，沒有什麼了不起。

於是，我總算下定決心，要把一份重要的生日禮物送給妳。

──這份禮物以「改變」為名，佐以對未來的不安和迷惘，當然也拌了一些刺激與期盼，盼妳可以擺脫舊日的一成不變，用行動去取代多餘的思考。

今年和往年一樣，都有焦慮的時光，有過幾個輾轉難眠的夜晚，而那焦慮的主題亙古不變，除了職涯還是職涯。但今年也和往年有點不一樣，胃潰瘍來攪了一個多月的局，武漢肺炎把世界弄得一團糟，意外讓人意識到家鄉台灣不是鬼島是寶島。

諸如此類的悲喜交加在2020年是一種常態，阿公去世五十多天了，而我一離開高雄就對這件事毫無實感，彷彿下次回家，他還會坐在門口看看我，叫我一聲妹仔哩登來啊。

離題啦，老是這樣。

妳不介意我把妳的人生兜轉成如此這般吧？我沒什麼把握，但腦海裡又不斷迴響著妳曾寫下的座右銘：「無法停止趨前的嚮往，就是方向。」

今天中午拿著手機打好訊息，直到猶豫好幾分鐘最後終於按下發送鍵的瞬間，讓我鬆了一口氣。在相同的職場提離職是第三次，無三不成禮，前兩次的結局都是轉個彎，妥協。待下來的心情時而複雜，時而僥倖，我不是放羊的孩子，只是想要印證自己是否想清楚了，親身試驗過，得到當下的正確答案了。

就像逛街時猶豫要不要出手買東西的時候，告訴自己如果離開原地逛了一圈還是放不下原來的購買欲，那就是應該買下的東西，因為通過了更多選項還有時間的考驗。

繼續留在原地，似乎只會距離不斷成長的人們更遠，距離我所期待的自己更遠。我試著想像三十多歲的自己在不得已離開原公司時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失去競爭力，那將會是多麼可怕的人生黑暗期。

趁著現在還有青春的一點火芒，五年的經歷還能夠為有毅力、肯負責的人格特質背書，我們應該勇敢，帶著學生時期日日晨讀為將來奮鬥的精神，重新再出發。

老公司的保護傘讓我順利累積了一點點籌碼，經濟上的，心理上的，社會上的。

但不能把這把傘當成永久的靠山，不能抗拒改變。

改變，是小時候的自己最希望老爸能夠做到的事情。那時的無力感來自於年紀還小無法幫上家裡什麼忙，等到自己也像老爸一樣成了大人，才明白改變是多困難的一件事，尤其是隨著年紀增長以後更是這樣。

所以這一年的生日禮物，是改變。

我就是妳，所以知道妳很難一心二用，要兼顧著原有的工作去騎驢找馬看似是最保險的做法，但卻可能讓妳一年拖過一年，留在同一個角落提心吊膽，觀望著同事來來去去，心裡一直不踏實卻硬要騙自己這條路可長可久。

然後失去妳應有的自信心和耐挫力。

人只有在退路消失了以後，才會盡全力往前跑。

近來總算聽膩了自己在朋友面前反反覆覆又畏畏縮縮的發言，甚至連開口描述自己的生活都有難度，只因為生活一直是老樣子，沒什麼長進。

學習吧！試誤吧！即使必須被陌生人用打量的目光掃描、定義。

妳可以做到，不信的話，看看小學五年級時的妳在桌墊上寫的勵志名言呀！

喪氣的時候，被小時候的自己誆了也開心，妳是責備不了她的，因為妳知道她寫下的，是她的信仰，是她相信妳可以振作起來的證明。

那種不求回報的相信，任何年紀的妳都捨不得毀棄。

夜深了，身為寄件人的我就快要成為過去的妳，親愛的R，生日快樂，所有的小小前進都是值得的，妳可以。

──2020/05/22 by Star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