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宇角

Dear R,

想不到吧？居然真的要奔三了。小時候的妳連小學畢業後的年紀都無法想像，每個成長階段都以為是人生的尾巴。殊不知，原來開始了就沒有輕易結束的一天。

去年寫的日誌遺失了，今天找了幾個資料夾都找不到備份，有點小遺憾。但現在想想，逢九必失，29 歲的我們收穫的一切肯定比遺失的一篇文章更豐厚，所以也不需要傷心太久。

畢竟那只是人生當中無數個生日的其中一個，一年也不過就懷想一遍，愈來愈大的時間分母，會讓不小心遺失的分子慢慢變得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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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降落，在台灣降落，在我們家降落。

這兩年陸續看到同輩的人結婚生子，總是一邊感嘆，一邊忍不住想起爸媽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很負責任的父母親，犧牲珍貴的自由和青春組織出一個家庭。

從妳的眼光去看，這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當妳回憶起這個年代，一定會想起一個蔚為風潮卻有點令人感傷的詞彙──躺平族，這個族群的年輕人在沉重的社會壓力下，最終變得胸無大志，只想對自己的生活負責，無暇再去養一個家。

妳是在這個族群裡隨波逐流的一隻魚，用健忘來獲取淡泊的快樂。

在新冠肺炎肆虐的這兩三年，妳不懷疑自己並不想有小孩摻和進這個末日亂世。原因不單只是沒有把握為下一代打造出令妳安心的成長環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不想再重溫為家庭經濟陷入困頓的陰影裡。換個角度將心比心，如果妳有選擇的權利，妳也不想再降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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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幾何？去日苦多。

即將而立的妳，至今仍然有很多對人生茫然的時刻。

然而錯過的年歲，終究已經錯過了，妳不會否定自己做過的努力，也給不了自己滿分。我不會對妳說謊，也不會埋怨妳，因為妳是平凡人，擁有平凡的好壞。

妳並不樂觀，但妳很不喜歡被負面情緒佔領。在少數特別的日子，妳會長出敏銳的觸角去感應生活的單純美好，想起陪著妳的人都很善良溫厚，妳是幸運的人。

妳還是妳，常常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但有一件事值得被稱讚，那就是妳很少後悔，懂得木已成舟的釋然，總會提醒自己留意藏在水面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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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五月跌宕起伏，是個哭笑不得的月份。初次飛到金門去探險，妳做足了行前的功課，認真規劃了行程，充分享受了三天的勞動節之旅。然而就在妳回到台灣的第二天，快篩試劑首次出現了第二條線，足足當了十多天的居家隔離病患，一步也踏不出房門。

妳把這當成是新鮮的體驗，調侃自己有了新冠世代的共同記憶，體會到人與人之間互助關懷的溫暖，同時也明白了失去自由是什麼滋味。

有趣的是，命運多舛的五月還沒過完，妳即將又要迎來一個難得的人生體驗。

──一個人過生日！

是不是一回想起來就哭笑不得？哈，沒事的，這是這個年度的生活寫照，即使是妳的生日，也不過是很多人都在家裡隔離抗戰的苦日子。

妳問寶螺上哪裡去了？他正在當姐姐的救火隊、孩子們的超級奶舅，但他提前祝妳生日快樂了，臨行前還愧疚地說有一首歌叫《祝我生日快樂》，歌詞和旋律組裝起來悲情到妳聽了忍不住想大笑。

三十歲就三十歲，以後不填區分年齡層的顧客調查問卷就好。不怕變老，只怕顧著埋怨自己又變老了，卻忘了每個現在都是最年輕的一瞬間，錯過就沒有了。

嘿，親愛的 R，幸福感要自己創造。

妳永遠都在長大，也永遠都長不大。妳或許已經忘記自己的初衷，也或許已經改了很多次初衷，而且還在繼續變心當中。

但沒關係，我所認識的妳一直都是這樣。這世界上唯一不變的事，就是什麼都在改變。

──2022/05/22 by Starfish